此刻,你看到的这句话,或许出自一个微小的处理器,而不是一双手。
这几年总被热议的“几大不会被AI占领的领域”,其中就包含文学一项;可惜,这个领域其实早已被攻占,或者说是人类自己主动让出的。
只是,这样的“畅销文学”,你会买吗?
我想我们还没办法和文学做彻底的决绝,哪怕已经知道,我们趋之若鹜的文学作品,或许根本就不是由一个“人”创作的。
无论如何,即使在未来AI已经能从容地“创作”出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时,作为人类,我们还是需要文学的。
在这个无纸化的时代,唱衰阅读的声音总是不绝于耳,只是我们每日看的热文、软文,刷的微信、微博,其实也是另一种阅读。
智能手机实则是让现代人的阅读量翻倍,而不是减少;相比于过去手边寥寥的几本可供翻阅的纸质书籍,如今我们是曝露在海量的信息轰炸面前——只是,如此的海量信息,有多少是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又有多少即使由“人”创作或是发布,他们也只是扮演了信息生产线上一个环节而已。
我们还在忧虑未来AI在文学上对于人类的“威胁”,何曾想我们早已被自己造的信息垃圾堆淹没了。
这个时候就反而更加凸显文学的价值:面对大量重复无用信息,我们更需要文学透过它的类型多元、题材丰富、文字有趣来保持自身的创造力;同时,面对越来越复杂且越来越难以看清的生存境遇,我们也需要构建更加强有力的解释能力,才能建立起有效沟通和分析,从而去共同应对未来的更大不可知。
这些才是文学对于人类真正的价值,而不是供我们茶余饭后可有可无的消遣。
只是,如今这个价值的根本受到了挑战,文学创造力的来源不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大脑,而是冰冷的电器元件。如此,创造力是否还存在?抑或,这样的文学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或许,当某日真如一些科幻文学寓言的那般,人类每日阅读的文学均是出自AI之手,那作为接收方的人类,是否也早已成为了“信息生产线”上的一个环节?
被误解与妖魔化的AI写作
找到这些问题的解答,首先需要的仍然是对AI的去魅。就像在AI应用的各个领域,去魅才能正确解释从而有效利用;否则,只会导向两个极端,要么一味回避、杯弓蛇影、最终错失技术对文明带来的红利,要么一味崇拜、亦步亦趋、最终因工具理性丧失基本理性价值。
不如先来看看那些先驱是如何利用AI进行文学“创作”的。
“这一天,机器人可以撰写小说,可以优先支配自己的快乐,并不再为人类工作。”
这段话来自于一篇科幻小说,《计算机写小说的那一天》,它的作者就是一个AI。别以为这就能说明AI已经全面掌握人类大脑的思考方式,并产生了向往独立与自由的“自觉意识”。不好意思,我们被科幻文学作品“荼毒”太深。
这篇作品参加了日本一个名为“星新——微型小说文学奖”,并通过了初审,虽然没能进入最终轮,但也是该奖项自1981年设立以来的第一位非人类作者。
可它真的就是一位纯粹的非人类AI吗?其实不尽然,虽然这篇小说最终是由AI写出来的,但仍然是它的人类开发者首先将小说的基本架构、人物设定、内容大纲输入进去,再由AI依据这些素材组织语言,从事“写作”——更准确说,这篇小说并不是被写出来的,而是被装配出来的。
而另一位创作者的经历似乎更像我们会在未来很可能接触到的AI文学创作。
美国作家Robin Sloan如今的创作不再是独自奋战,他有了一位AI帮手,这是Sloan自制的一款软件,它会将Sloan输入的短句扩展成长句或是段落,这些扩展的素材都来自于Sloan平日里自己编写存储的一些文字片段。
Sloan这样做,不是为了做一个甩手创作者,而是借助AI的帮忙将自己一些灵感和想法扩充得更丰满,或是给自己一些新的创作路径——他的这台AI其实是在学习、促进和扩展Sloan自己的语言和想象力。
的处女作,《Mr ’s -four-hour book store(生命之书)》是部有关科技与文字的有趣故事,五百年用密码写下的“生命之书”,在谷歌的分析和解析下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答案,正如人类数千年的书写,在AI的算法下又会给人类什么样的新思路。
“列队长达 55 英里的野牛群,不是在冰冷的阳光中,而是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聚集在峡谷附近。它们在城市的主要区域之间已经来来回回游走了两年。牛群环绕着最偏远的郊区,发出咕噜呼噜的声音。在再一次回到起点前,它们是令人头痛的问题。这曾是一个被摧毁的循环系统,现在已被重新建立起来。”
——这段话就是Robin Sloan借助他的AI创作出来的。
这样的做法并非是AI时代的新产物。作家自身也是读者,他的输出方式、能力、数量只会随着输入方式、能力、数量而变化;而每一位作家大抵都会有至少一位心仪想要效法的前辈,而获得这些心仪对象写作风格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断地模写他们的作品。
过去是用打字机,如今依靠AI,形式不同,实质相同。
只是AI将这样的能力和效率扩展了指数级,当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质变或许就会发生了——这才有了如今我们的疑虑。
其实我们早已经在AI的文学世界中“沦陷”
最大的疑虑或许还并非AI是否会让小说家们失业,而是AI是否会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文学的创造力消逝,毕竟它是对输入信息的重组,而非“创造”,只是如今这个输入的信息可以是天文数字级的。
可是,我们的这份疑虑其实早已成为了现实存在于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只是通常只是作为“读者”的我们很难意识到它,这就是所谓倡导个性化的“推荐”功能。
我们只需浏览过一篇有关某明星的博文,就会在之后的浏览中不断看到有关她/他的新闻;我们也只需购买过一次某种商品,哪怕只是浏览过,购物网站就会为我们“专属”推荐同类商品信息。
“今日头条”引以为傲的就是它的“个性化推荐算法”,利用我们的基本账户信息,它便能在15s内形成我们的兴趣、喜好“用户画像”,从而进行专属的咨询“推荐”。
我们正在享受着专属的信息世界:兴趣、喜好、关注,都可以通过AI和算法,获得直接的输入,而不再需要从各类信息中去筛选。
当然,我们也正在失去原本要复杂得多的真实世界:接触的信息越发的封闭,我们对于其他信息的包容度也就越发的小;同时,我们的思维定式也会越发成形,习惯了被偏好的信息“喂饱”,批判性与创造性的思考能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多余”——无需AI再透过“创造”信息让我们失去创造力,AI已经通过“选择”做到了。
我们到底应该担心什么?
顺着这条线,不妨大胆假设一下:
未来的人类将是被专属的信息奶大的——从出生伊始,就能获得每一个最微小举动的信息“推荐”,然后我们就顺着这样的“推荐”将人生进行下去,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专属而孤立的线,彼此很难有交集。
长此以往,我们每个人将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人的生活方式与人生选择,各自生活在越来越封闭的小圈子里,不同圈子、族群之间的交流成本会变得越来越大,偏见、冲突等更宏观的社会问题也就会越来越凸显。
说到底,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出让思考的权利,全凭喂养的信息填满大脑,AI只是一种工具。
对于AI,常常能听到这样的言论,它已能模仿人类的大脑,可以像人脑神经网络那样工作。可问题在于,迄今我们都尚不清楚人脑神经网络数以百亿计的神经元是如何工作的,又何谈AI能模仿呢?
时常听到大谈人类的创造力是在与AI对抗中守住最后底线的依靠。然而,何为创造力,它不是一种天赐神力,而是源于无知;因为无知,才有了产生意想不到的空间;创造力就是在普遍的无知之中因着对于周遭世界更广泛的观察和思考而幻化出来的“意想不到”。
习惯于被信息喂养从而丧失广泛眼界、包容心态与共情理解力的未来人类,是很难拥有这样的创造力,因为,他们已经自以为“无所不知”了。这时候,小说家,这一代表人类创造力的职业,才真正的失业,不是因为AI,而是因为人类自己。
此时,一个人类信息搬运工拼凑出来的作品与一个AI运用小说的技巧与方式创作出来的作品,你会选择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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